拉斯特似乎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接近死亡的感觉了,那寒彻心扉的死亡与前所未有的恐惧在一刹那支配着自己的头脑,连一根手指也无法挪动,彻骨的绝望“砰”地将拉斯特撞碎,让他所有对于未来的零星向往全部化为子虚乌有之物。
事情或许比拉斯特想象之中要更加复杂,但结果很明显,也很能让人感到浑身发寒。
一个人,一具尸体,一把枪。火药味,血腥味,以及,绝望的气味。
拉斯特第一眼看见的是被那把枪轰爆脑袋的男人的尸体,完全无法辨认出人形的尸体,整个脑袋仿佛被摔碎的西瓜,殷红的血液爆裂而出,血浆如同汩汩流出的泉水一般无法停止,那血腥和残忍让拉斯特一瞬间完全放弃了思考,一瞬间完全麻木了。
这是什么感觉?拉斯特自问着自己,但麻木而颤抖的身躯让自己的意识也一同混乱,就连一个简单的回应,一个简单的回答也无法传达到自己的心灵。
拉斯特将视线缓慢而绝望地向上移动着,一个身着深绿色衣服的中年男子慢慢呈现在他的眼前,那被血腥味缠绕而变得模糊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
那人就这么站立着,右手拿着一把短小而精湛的银色手枪,锃亮的外壳上染上了一滴暗红的液体,宛如刻在手枪上的玫瑰花纹。
那人静静盯着地上那位死去的家伙,脸上原本带有微微的震惊,但渐渐地,他的脸上写满了笑意。原本尖锐的鼻子配上那有些阴冷的笑意,仿佛一只带来灾厄的乌鸦。
拉斯特被这笑声所惊醒,那可怖的笑声让拉斯特完全无暇思考,原始的恐惧一瞬间驱动着他的双腿。拼命压住自己想要呐喊的欲望,心跳声仿佛刚才的枪声,几乎冲上自己的耳旁。
走!
拉斯特没有过多思索,用力迈出一脚,接着,如他预想一般,奋力向前奔跑着。
如果是这样的结局,那则是一次惊险的遭遇。但很可惜,这是一场不幸的灾祸。
拉斯特听见了枪声,听见了子弹在空中呼啸而过的声音,听见了某些东西在自己的胸膛前猛地炸裂的声音。
他看见了红色的鲜血,如花一般在自己的面前绽放,接着,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无力地倒在地上。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灰暗,一阵阴风吹过,那寒意让拉斯特的思绪逐渐停滞下来。他眼前无垠的世界慢慢坍缩,呼吸的时候,那血腥的气息一阵阵吸入自己的肺部,让他认识到自己的伤势究竟有多么严重。
胸口被一枪打中,开了一个大洞,暗红的血汩汩流出,无力地倒在地上,这就是拉斯特的现状。
恐惧的表情仍然凝固在他的脸上。
“不错的表情。”中年人将枪放在腰部,四处观望了一下,再度将视线停在了拉斯特那依旧没有理解现状的脸上。
中年人蹲下来,微微闭了闭眼,随后一声带有戏谑意味的叹息传来。
“可怜的家伙,至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吧。”
中年人说罢,双手撑在双膝上,猛地站了起来,在之前被他杀死的男人的尸体上翻找着,随后,找到一张有些发皱的纸张之后,他脸上再度泛起阴险的笑容。
“寇若准,想不到你居然会死在我手上,真是可惜。你们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了,想想还真是可悲可叹啊。”
中年人眯起眼睛,他将眼前这位被称为寇若准的死人的手指掰开,将寇若准手里那一把被血色浸染的手枪握在手中。
仔细端详了一番,中年人的眉头慢慢紧皱起来。
“这把枪被动过手脚,之前寇若准似乎先开枪,但是毫无反应,原来是这个原因。”
中年人不清楚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难道是上天赐予自己的好运?又或是幸运女神抛弃了这位曾经从普利大陆战场全身而退的老兵?
只是,他无暇去思考这些事情了。眼下最为重要的是与自己的上司会合,毕竟眼前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倒不如说是他们撞上了意料之外的惊喜,计划看来是可以早一些执行了。
“再见了,两个可怜人,你们就成为我飞黄腾达的垫脚石吧,到时候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中年人脸上的冷笑反而更加浓郁,他将自己手里的那把手枪放在拉斯特那早已无生机的手掌上,一边贴心地让他的手指紧紧贴着那动过手脚的手枪上。
“虽说是防患于未然,况且我们也不在意滥杀无辜,但要跟当地的警方解释还是挺麻烦的,嫁祸在你小子头上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么说完之后,中年人再无留恋,头也不回地抛下这两人,朝着港口走去。他从胸前掏出一条手帕,在他的手上轻轻擦拭着,擦去额头的汗,将脸上的血迹一一抹去,毫无顾虑地行走在阳光下。
……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一群人再度造访这片早已被人遗忘的区域。
他们身着黑色的修长外套,雪白的衣领外露出来,笔直的裤管修饰出他们笔直的身影,戴着深邃中带着紫色的圆顶帽,皮质的手套保护着他们的双手,这有些优雅的穿着却与他们脸上的面具格格不入。
黄铜色的边缘,金属支架外露的面具。那便是他们脸上最为怪异的装饰,乌鸦一般的长嘴伸出,黑色的眼孔里藏着微弱的光芒。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便油然而生,不敢与之对视,仿佛那深邃的眼孔里藏着世上所有的灾厄。
这些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来到此地,约莫十余人,全部都是同样的装束,除了一位站在最前面,拄着拐杖的小个子老人。他脸上的面具完全被红色染红,长长的尖嘴宛如向天高高竖立的号角,帽子下蓬松花白的头发都显露出来。
他走路一瘸一拐,行动缓慢,但所有的人都将脚步放到和他一个节奏,慢慢地向前行走着。
“萨斯特,若不是夏莫拉指出你给我们的地图出了差错,恐怕我们几人现在早就中了革命军的圈套了。若是寇若准身上再没有找出真正的地图,你就等着被焚化炉烧成灰吧。”
瓮声瓮气的声音透过面具传了出来,沙哑至极,听上去像是机械被毁坏,齿轮摩擦发出的无力的声响。
“是的……我对此负有责任,只是我希望接下来我能将功补过,毕竟我亲眼看见寇若准从他手里拿过地图,那不会出错的。况且寇若准也没有来过伊尔兰,他需要地图为他导航,地图一定还在他的身上。”
萨斯特就是先前那位中年人,他诚惶诚恐地回答着,同时,在说到后面又有些不甘心地抬起了头,想要挽回自己的一些尊严。
“哦?是这样吗?”
瘸腿老人停下来,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浑浊沉闷的声音再度响起。
“实话说,我不信任你。”
“大人,我对于您和组织都是一片忠心,这点您不可能不知道啊?!”
萨斯特有些慌张,他的手举措不安地放在衣角旁,说完话后牙齿紧紧咬住下嘴唇,目不转睛地望着这矮小老人的背影。
他对此问心无愧,自己不惧艰难在革命军的内部潜伏五年,一直给蒸汽管理局传递着情报,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现在,眼前的大人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让他感到寒心的话,这让他下意识开始辩解着。
作为这个庞大组织的小小一名成员,萨斯特自然明白自己的使命。蒸汽管理局是一个隐藏在尤尔顿阴影下的组织,组织的目的是限制能源与动力在尤尔顿的管辖范围内的进一步开发与使用,他们也限制着普通人对于能源的获取,将私人贩卖煤炭的行为严格禁止。
为此,他们拥有极大的特权。不仅能够随身携带枪支,并且在尤尔顿管理范围内可以随意处决违反管理条例的人,仅仅只需补充说明便可。
萨斯特从军官学校毕业之后,便直接进入蒸汽管理局从事工作,直到有一天,他被上头下了一个命令,潜伏在革命军内部,提供信息,干扰计划。
为此,他伪装身份,直到此次革命军首领让他和寇若准一同去伊尔兰的武器制造厂检验枪支制造情况。他接到命令,将武器制造厂位置告知上司,他们将会一同摧毁武器制造厂,届时,萨斯特便可摆脱革命军的身份,光荣地回到蒸汽管理局。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正在萨斯特打算跟随着寇若准一同前行,并且留下记号指示他的同伙时,寇若准将他引进这狭小的巷子里。
随后,寇若准趁他毫无防备之时,掏出手枪,谁知,子弹并未如约射出。
萨斯特惊慌之中,猛地掏出手枪,一枪精准地将寇若准的脑袋彻底轰破。
这便是他所经历的一切,而此时,他面临着自己的转折点,满脸愁容地低下头,祈祷着自己的命运能够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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